刘熙载《艺概·文概》原文及翻译
刘熙载
原文:
文贵法古,然患先有一古字横在胸中。盖文惟其是,惟其真,舍“是”与“真”而于形模求古,所贵于古者果如是乎?
文有七戒,曰:旨戒杂,气戒破,局戒乱,语戒习,字戒僻,详略戒失宜,是非戒失实。
《文心雕龙》以“隐秀”二字论文,推阐甚精。其云晦塞非隐,雕削非秀,更为善防流弊。
言外无穷者,茂也;言内毕足者,密也。汉文茂,如西京;密,如东京。
多用事与不用事,各有其弊。善文者满纸用事,未尝不空诸所有;满纸不用事,未尝不包诸所有。
治胜乱,至治胜治。至治之气象,皞皞而已。文或秩然有条而辙迹未泯,更当跻而上之。诵述古义。针砭末俗,文之正变,即二者可以别之。
文有四时:《庄子》,“独寐寤言”时也;《孟子》,“向明而治”时也;《离骚》,“风雨如晦”时也;《国策》,“饮食有讼”时也。
文有本位孟子于本位毅然不避至昌黎则渐避本位矣永叔则避之更甚矣凡避本位易窈眇亦易选懦文至永叔以后方以避本位为独得之传盖亦颇矣。
文之道,可约举经语以明之,曰:“辞达而已矣”,“修辞立其诚”,“言近而指远”“辞尚体要”,“非先王之法言不敢言”“易其心而后语”。
《易·系传》:“物相杂故曰文。”《国语》:“物一无文。”徐锴《说文通论》:“强弱相成,刚柔相形。故于文,‘人又’为文。”《朱子语录》:“两物相对待故有文,若相离去,便不成文矣。”为文者,盍思文之所由生乎?
《左传》“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后人每不解何以谓之无文,不若仍用《外传》作注,曰:“物一无文。”
《国语》言“物一无文”,后人更当知物无一则无文。盖一乃文之真宰,必有一在其中,斯能用夫不一者也。
(节选自清·刘熙载《艺概·文概》)
译文:
写文章最可贵的是效法古代,然而他们的弊端是先有一个古字横亘在胸中。文章只看他是不是对的,是不是真实的,舍弃“是”与“真”却在形式上模仿古人,看重古代的人果真是这样吗?
写文章有七戒,说的是:主旨戒纷杂,气势戒破败,布局戒混乱,语言戒陈旧,用字戒偏僻,详略戒失当,是非对错戒失掉事实。
《文心雕龙》以“隐秀”二字来评论文章,阐发非常精妙。书里面说晦涩不通不是隐,雕琢文字不是秀,更是防止流弊的正论。
言已尽而意无穷的,是繁茂的;于文章中全部写尽的,是致密的。汉代文章繁茂的,像班固写的《西都赋》;致密的,像班固的《东都赋》。
多用事例典故与不用事例典故,各有其弊端。善于写文章的人满篇用事例典故,没有不把什么都放下;满篇不用事例典故,没有不包扩所有。
政治安定胜过混乱,政治极致安定胜过政治安定。极致安定的气象,心胸舒畅。文章如果秩序井然由条理并且痕迹未泯灭,更应该争先。阐述古义,针砭时俗,文章的守正和变通,就是这二者可以区别。
文章有四时:《庄子》,“独睡,独醒,独自言语。不与人交往”是时;《孟子》,“勤于政事”是时;《离骚》,“局势严重,社会黑暗”是时;《国策》,“人们为了满足饮食的需求,为了求财谋利的需求必然会产生争执和诉讼”是时。
文章有它原始的地位。孟子对于文章的本位毅然决然不回避,到韩愈就渐渐回避则本位了,欧阳修就更加回避了。大凡回避本位改变易美好或者精辟深刻,也就改变柔弱怯懦。文章到欧阳修以后才以回避本位作为与众不同的创造性的见解,也是偏颇了。
写文章的方法,可以大概列举经书上的话来明确,说:“言辞能表达出意思就可以了”“建立言辞以表现自己的美好品德”“言语浅近而含义深远”“文辞要切实简要地传达文章所要表达的主要意思或主要内容”“不是先代圣明君王所说的合乎礼法的言语,不敢说”“先进行换位思考后才会与别人进行语言交流”。
《易•系传》:“阴阳刚柔物象相杂而成文理。”《国语》:“文章没有立意主旨,就不会有文采。”徐锴《说文通论》:“强弱相辅相成,刚柔相济。所以对于,‘人又’就是文。”《朱子语录》:“两物相对立所以有文,如果相背离,就不成文了。”写文章的人,为什么不思考文章从哪里生成呢?
《左传》说“语言没有修饰,就不能流传很远”。后代的人每次都不理解什么叫做无文,不如仍然用《韩诗外传》作注,说:“文章没有立意主旨,就不会有文采”。
《国语》说“文章没有立意主旨,就不会有文采”,后人更是应该知道事物没有“一”则没有文采。因为“一”乃是文章的真正主宰,一定要有“一”在其中,这样才能(在写文章时)自如运用不是“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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