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讳楙传》原文及翻译
归有光
原文:
君讳楙,字子培。父沄,岁贡入太学,不肯禄仕,教授乡里。君天资绝出伦辈,年二十,举南京乡试。考官以试题得罪,尽罢是年所举士。后得旨入太学,间一科,乃得会试。又六年,始中进士。授福清知县。
县古东侯官,依阻山海,征召不时至。君廉明仁恕,豪右怗服,符下争趋,无敢后者。瓯宁李冢宰罢家居,君独不往谒,李公憾以为轻己。丁外艰。服除,李公复为冢宰。例,起服官试吏部,试已,自持案出。君独不肯持,留一案于堂下。李公以问堂吏,知为君,益怒。遂调孝丰。
孝丰,鄣郡山地,险恶数反,以故置新县。君以德怀柔之。田有不均,丈量以宽贫户。其豪相戒曰:“明府善政,不可挠也。”矿贼数百人为乱,君檄止调外兵,独部署县人捍御,贼皆散走。时倭夷钞两浙,州县皆相效筑新城,楼橹雉堞相望。孝丰独不肯,曰:“县皆山,贼何以至?奈何困吾民也!”县中清静无事,时时登天目山,攀萝缘磴,跻其绝顶,慨然赋诗,有高世远举之志。
升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大司马南昌张公器重之。南京岁造马快船,畿辅及江西、湖广积逋料解八十馀万。朝廷以空名敕降兵部兵部岁遣其属公廉者上其名赍敕以往至是君以选行。始至一郡,却馈遗,于是两省望风肃然,无敢以私奉君。君至,则与其君长议所便,惟恐伤民。凡历三十馀郡,周行数千馀里,触冒毒暑,还至巴陵而病。岁已暮,过家谒母。时已升驾部员外郎,欲移告,不及而卒。时嘉靖三十九年正月二十八日,享年四十有三。
君奉其母邵氏,与其配李氏,事之甚谨。财产悉以让其弟。有贫士与君旧识,至孝丰,谒入,迎延上坐。衣服垢秽,人所不堪,酌酒赋诗竟数日,复资送之。故所善马思学、殷子义,以道义相重,比君贵显,待之愈厚。自楚还,舟中萧然,箧中有金二十馀两,财具棺敛而已。
(选自《震川先生集》,有删减)
注:冢宰:指吏部尚书
译文:
张君名字叫张楙,字子培。父亲叫张沄,当年被选拔进入太学,不肯做官,在乡里教授学生。张楙天资超出同辈,二十岁时,考中南京的乡试。考官因为试题问题而获罪,朝廷罢免了当年所有中举的人。后来得到旨意进入太学,中间停了一科,才通过了会试。又过了六年,才考中进士。授任福清知县。
县里的古东侯官,凭借位置的荒远偏僻,朝廷的命令不能按时到达。张楙为人廉洁、明理、仁爱、宽恕,有名望和称一方之霸的世家大族,都服帖、顺从他,调令下来之后大家争先奔赴,没有敢落在后面的人。瓯宁人吏部李尚书离职,在家闲居,只有张楙没有前往拜望,李尚书内心不满,认为他藐视自己。张楙为父亲守丧,丧期满了之后,当时李尚书已被重新启用为吏部尚书。按照旧例,起服官需要到吏部接受考试,考试完毕,需要自己拿着案卷出来。只有张楙不肯,在堂下留下案卷。李尚书问堂官,知道是张楙的,更加生气。于是把张楙调到了孝丰。
孝丰属于鄣郡的山地,因为险恶,经常有人造反,所以新设置了这个县,张楙以德行感怀柔化百姓,田地有不均衡的地方就丈量好,给贫困的农户增加一点。县里的豪强们相互告诫说:“县令干的可是好事,好的政策不能阻挠。” 有几百个矿贼聚在一块儿,准备作乱,张楙命令不要从外地调兵,而只是部署县里边的人进行抵抗,这些贼都跑了。当时倭寇掠夺两浙,两浙的州县里边都开始铸造一些新城,城楼、瞭望楼、城墙、矮墙等军事设施,相互守望。唯独孝丰不这样做,张楙说:“县里边儿都是山,这些贼他怎么能到这里呢?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事来骚扰老百姓呢?”所以整个县中清净无事,张楙经常登天目山,攀着蔓藤顺着台阶,登到山的顶峰。慷慨的赋诗,有高世远举的志向。
后来升任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大司马南昌张公非常器重他,南京每年都要造马快船,京城周边及江西、湖广等地欠下了这些造船的料款80多万,朝廷就派下来空头文件给兵部,然后兵部每年都从僚属里边儿选一些公正廉洁的,把他名字填上去,然后拿着这个文件到地方上去做事。张楙因为这件事儿被选上了。刚到一个地方,就拒绝了馈赠,所以两个省的官员听到风声就严谨恭敬起来,不敢乱来,没有敢私下里给张楙赠送礼物的。张楙到了一个地方,就与这个地方的长官进行商量便宜行事,恐怕损害了老百姓们的利益,经过了30多个地方,行程达到数千里。冒着酷暑回到了巴陵的时候,生病了,当时已经到了年末,回到家里边拜谒母亲,当时已经升任驾部员外郎,准备给他发通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去世了。当时是嘉靖三十九年正月二十八日,享年四十三岁。
张楙与妻子李氏一起侍奉母亲邵氏,侍奉的非常谨慎。财产全都给他的弟弟。有一个贫寒之士与张楙是旧交,到了孝丰,拜谒张楙,张楙请他坐到上座。这个人的衣服破烂不堪,张楙与他饮酒赋诗度过了好几天,走的时候又给钱资助他。早年与马思学、殷子义交好,以道义相互敬重,等到张楙做了官,对他们更加情深义重。从楚地回来,船上没有什么东西,框中有金二十几两,钱财只是够购买棺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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