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
(一)文言文阅读(本题共4小题,19分)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涣,而自肆于山水间,其文《始得西山宴游记》中有云:“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为州人顺赖。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元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节选自韩愈《柳子厚墓志铭》)
10.下列对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3分)
A.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B.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C.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D.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11.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的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讳”是古时称死去的皇帝或尊长的名字;作墓志铭一般当称死者的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直接称柳宗元的字“子厚”。
B.“进士”是古代科举殿试及第者之称,是科举考试的最高功名。科举殿试时录取分为三甲,考中一、二、三甲录取的统称进士。
C.“拜”是古人表示恭敬的礼节方式,也指授予官职、任命等。“大人”,指在高位者,如王公贵族,也用于称呼父母长辈。
D.“集贤殿正字”是官名,掌校勘书籍;司马是州刺史的佐官之一,唐中叶后一般用来安排贬斥之官,但是这个职位却有实权。
12.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柳宗元自幼聪慧超凡,通情达理。发表议论旁征博引,贯通古今,让世人折服;识见高远,令公卿显要赞誉举荐。
B.柳宗元治政有方,深受百姓信赖。为政柳州时,制订政令,想方设法让特别贫穷无力赎取的人用工钱抵消债务,赢得了百姓的拥戴。
C.柳宗元为人善良,气节高尚。当得知刘禹锡被派到不宜人居的播州任刺史时,亲自到朝廷请求允许自己与禹锡互换,皇帝被他的行为感动。
D.柳宗元宦海沉浮,怀才不遇,政治生涯令人叹息。但韩愈却认为,或许就是柳宗元长久被贬谪的境遇,反而成就了他辉煌的文学事业。
13.把文中画横线的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 (10分)
(1)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5分)
(2)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故卒死于穷裔。 (5分)
答案:
10.C
11.D(无实权)
12.C (皇帝被感动,原文未有此表述)
13.(1) 于是按照当地的风俗,为柳州制订了教谕和禁令。当地习惯于用儿女做抵押向人借钱,约定如果不能按时赎回,等到利息与本金相等时债主就把人质没收做奴婢。
(2)(柳宗元)为人处世上果勇(参加政治运动),不知道保重和顾惜自己,以为功名事业可以立见成就,结果反受其牵连而遭贬黜;最终死于荒远穷困的边地。
(每小句各1分,共5分)
文言文翻译
子厚,名叫宗元。七世祖柳庆,做过北魏的侍中,被封为济阴公。高伯祖柳奭,做过唐朝的宰相,同褚遂良、韩瑗都得罪了武后,在高宗时被处死。父亲叫柳镇,为了侍奉母亲,放弃了太常博士的官位,请求到江南做县令。后来因为他不肯向权贵献媚,丢了御史的官职。直到那位权贵死了,才又被任命为侍御史。人们都说他刚毅正直,与他交往的都是当时名人。
子厚少年时就很精明聪敏,没有不明白通晓的事。赶上他父亲在世时,他虽然很年轻,但已经成才,能够考取为进士,突出地显露出才华,大家都说柳家有能扬名显姓的后人了。后来又通过博学宏词科的考试,被授为集贤殿的官职。他才能出众,方正勇敢,发表议论时能引证今古事例为依据,精通经史诸子典籍,议论时才华横溢,滔滔不绝,常常使在座的人折服。因此名声轰动,一时之间人们都敬慕而希望与他交往。那些公卿贵人争着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门生,异口同声的推荐赞誉他。
贞元十九年,子厚由蓝田县尉调任监察御史。顺宗即位,又升为礼部员外郎。逢遇当权人获罪,他也被按例贬出京城当刺史,还未到任,又被依例贬为永州司马。身处清闲之地,自己更加刻苦为学,专心诵读,写作诗文,文笔汪洋恣肆,雄厚凝练,像无边的海水那样精深博大。而他自己则纵情于山水之间。
元和年间,他曾经与同案人一起奉召回到京师,又一起被遣出做刺史,子厚分在柳州。到任之后,他慨叹道:“这里难道不值得做出政绩吗?”于是按照当地的风俗,为柳州制订了教谕和禁令,全州百姓都顺从并信赖他。当地习惯于用儿女做抵押向人借钱,约定如果不能按时赎回,等到利息与本金相等时,债主就把人质没收做奴婢。子厚为此替借债人想方设法,都让他们把子女赎了回来;那些特别穷困没有能力赎回的,就让债主记下子女当佣工的工钱,到应得的工钱足够抵消债务时,就让债主归还被抵押的人质。观察使把这个办法推广到别的州县,到一年后,免除奴婢身份回家的将近一千人。衡山、湘水以南准备考进士的人,就把子厚当做老师,那些经过子厚亲自讲授和指点的人所写的文章,全都可以看得出是合乎规范的。
他被召回京师又再次被遣出做刺史时,中山人刘梦得禹锡也在被遣之列,应当去播州。子厚流着泪说:“播州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况且梦得有老母在堂,我不忍心看到梦得处境困窘,他没有办法把这事告诉他的老母;况且绝没有母子一同前往的道理。”向朝廷请求,并准备呈递奏章,情愿拿柳州换播州,表示即使因此再度获罪,死也无憾。正遇上有人把梦得的情况告知了皇上,梦得因此改任连州刺史。呜呼!士人到了穷境时,才看得出他的节操和义气!一些人,平日街坊居处互相仰慕讨好,一些吃喝玩乐来往频繁,夸夸其谈,强作笑脸,互相表示愿居对方之下,手握手作出掏肝挖肺之状给对方看,指着天日流泪,发誓不论生死谁都不背弃朋友,简直像真的一样可信。一旦遇到小小的利害冲突,仅仅象头发丝般细小,便翻脸不认人,朋友落入陷阱,也不伸一下手去救,反而借机推挤他,再往下扔石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啊!这应该是连那些禽兽和野蛮人都不忍心干的,而那些人却自以为得计。他们听到子厚的高尚风节,也应该觉得有点惭愧了!
子厚从前年轻时,勇于帮助别人,自己不看重和爱惜自己,认为功名事业可以一蹴而就,所以受到牵连而被贬斥。贬谪后,又没有熟识而有力量有地位的人推荐与引进,所以最后死在荒僻的边远之地,才干不能为世间所用,抱负不能在当时施展。如果子厚当时在御史台、尚书省做官时,能谨慎约束自己,已像在司马时、刺史时那样,也自然不会被贬官了;贬官后,如果有人能够推举他,将一定会再次被任用,不至穷困潦倒。然而若是子厚被贬斥的时间不久,穷困的处境未达到极点,虽然能够在官场中出人投地,但他的文学辞章一定不能这样地下功夫,以致于象今天这样一定流传后世,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让子厚实现他的愿望,一度官至将相,拿那个换这个,何者为得,何者为失?一定有能辨别它的人。